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

夭夭(肆·中)

就这么,季时节在楼下车内守着,试图想让宗凤心软、下来找自己,宗凤也就偷偷躲在窗帘后看着他,一连十七天、大半个月,她明知道他还有诸多事情要忙、可能坚持不了许久,可每天不由像在北京他每日会来送花时那般,开始期待着睁眼就能看见还守在楼底下的他,每日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从狭小的折叠床上起来,抱着年年、透过没有紧闭的窗帘看向抽着烟,憔悴又胡子拉碴的他,那她心疼吗?自然是心疼的,印象中的季时节不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洁,面上挂着的笑意是那么阳光、自信,如果讲乌鲁木齐那回是被他诓骗,那这回便是真的内疚,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时间好像并不能带走所有,就像斯宁一直想要知道爸爸是谁那般,只是随着长大、怕她伤心不提,可她却是最后那个知道斯宁找到了吴海萍、也找到了马东,包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斯宁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其实亚玲早就知晓,就连自己也是,因为贪恋,心内从来没有享受过在阳光下的爱情,私心的想要留下在北疆时的点点滴滴,才会这般耽误他,他一直讲她很执拗,其实他何尝又不偏执,他们之间相差了十八年,而她,也没有跟他那般有面对一切的勇气,她不想让马东他们知道,更不想跟他最终寥寥收场。

如果,如果他一直都在,那她该怎么办?这个让她极其困扰的问题又一次萦绕在她的心头,是啊,自己的怯懦下的坚持是不是如他往日所讲的那般,是一回又一回的伤害他、甚至往大些讲是抛弃,就像她除了马东卫蓉的婚礼,北京,她早就不该再出现的,哪怕她是很想、很想斯宁。但这个问题在如往常般早起、掀起窗帘往下看时便消散开,换过来是只无形的手开始捏紧她的心脏,捏得她发疼,疼得她开始喘不过气来,不由的放下手里要挣扎下的年年,渐渐蹲坐在地上,捂着曾经以为已然算坚韧的心口,再也压不住这几日的克制,发出低声又苦闷的啜泣。

其实,他走了也好,免得再把对他的不舍拉锯得很长,长到自己开始不坚定的动摇,免了每日多的那份不该有的期盼,早点让自己的生活回到再次见到他之前,况且他走,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结果么?只是她以为还能看见他的时间会再长一些的。

就在她沉浸在压制不住的悲伤时,哐啷的玻璃撞击地砖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让她胡乱的抹去面上的泪水,环绕四周,没有找到年年的身影,虚浮无力的撑着一旁的折叠床爬起,朝着阳台那边走去,之前种的野菊长开时就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吸引足了年年的眼球,经常跳到花盆里抓着盛开的花,自然也少不了在蹦跳时把花盆打碎,而她此刻只怕年年把在禾木时买的花瓶打碎,那是她在禾木收到他第一束花时买的,平日里连同着相机珍藏在书房里,是再次收到他买的野菊才拿出来用。

宗凤入眸便是浑身花泥年年眨巴着无辜的眼神看向自己,身旁除了折断的花枝、花瓶里泼洒出来的水渍,以及碎裂成块的玻璃跟枯败干净的野菊散落一地。

宗凤难得没有先去管意识到做错事、正可怜兮兮看向她的年年,去找了个木托盘把较为完整的玻璃块拾起,从家里翻出当时顺手买的的胶水,只是不论她怎么照着原花瓶拼粘,两块厚重的玻璃片也无法固定粘合起来,还因为着急割伤了手,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指尖滴滴的点在玻璃上,折射出了一种妖冶的美感,就如同他们间的感情,在禾木开放的最盛最浓时,早就开始枯败跟破裂,轻而易举的就散开,再也粘补上。

她弯下身抱起弓着身子蹭她小腿的年年,安抚揉着年年的脑袋,很快,年年的身上除了花泥,还染上了她没有止住的血迹,低头,带着几分愧疚的哽咽,像是对年年讲,可又更像是透过年年对自己讲:“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明知道花瓶易碎,没有把它小心收着,还放在阳台上,现在碎了,还吓着你了,以后,以后不会了。”

“年年,我们明天去北京看哥哥好不好?”

年年像是感受到她再次低落的情绪,以及她指尖上的伤口,像舔自己毛发般伸伸出了粉嫩的舌头舔舐,将她指尖上的血迹舔舐干净,才温顺乖巧依偎进她的怀里。


宗凤抱着脏兮兮的年年在沙发上怔怔的坐了许久,久到胃部再次传来阵痛感才让她回过神开,强忍着痛意把年年放下,小心把托盘收进书房锁上才从抽屉里拿了胃药吞下,怕年年会跳上去划伤肉垫,更怕已经碎裂的玻璃缺少、粘合不上,花瓶她仍旧想把它送去修复,哪怕在诸多人眼中它看起来并没有需要修复的价值,但不论是这个花瓶还是掺杂在医学书里的小王子,每一件跟季时节有关的东西对她来讲都很重要。

而后她回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洗过手、在指尖伤口处贴了创可贴、收拾完阳台上的残渣,又把年年抱进航空箱,强收着回心中的难过,带着墨镜口罩,确定能遮挡住红肿的眼睛跟苍白的气色后匆匆出了门,要带着浑身是花泥的年年去宠物店洗澡,免得舔毛时不慎吃进肚子中,闹得肚子不舒服不讲,更担心它会生病,两个月前就是,年年不知是趁着她没注意时吃了什么,突然就病恹恹的窝在她怀里不动弹,连最爱的小鱼干都挑不起年年的兴致,是送去连住了一周宠物医院才好起来,这一直让她记着,她不想连年年都失去,因为她的身边只剩年年了。

天津不大,最少她常活动范围里的天津并不大,平日里也只在小区周边、返往北京的高铁、宠物店或者是宠物医院,而只陪着季时节去过一回的疾控中心也恰好在年年常去宠物店的附近,在把年年交给店里的员工后,逛逛散散的脚步就又走到了疾控中心的门口,脑海里想起他在打狂犬疫苗的事情,想起他讲在厦门冷清,要有个过敏应激反应都没有人照顾,也不晓得他走了后有没有准时按着时间打疫苗?有没有应激反应?仍记得他打第一针时整个人都绵软无力的靠在自己身上,回去后甚至还哼哼唧唧了许久,讲难受,难受,她不得不承认,好像除了回北京看斯宁跟马东,不论她多努力想要把自己的日子回到在大理时的宁静,可夜深人静漆黑一片时总会想起他,想起在北疆时的点点滴滴,想起被他圈护着的满天的星空、温柔的月色跟东升的日出,可她怕他不在身边又寂静无声的黑夜,非常、非常的怕。

宗凤不由对着疾控中心的门口怔怔出神,丝毫没有看见从里面出来了那个让她想念又放不下的身影,甚至是人走到她面前都还没有回过神,是那人抓起了她胶满创可贴的手:“手怎么伤了?以后等我来弄。”心疼又轻柔的吹着她的掌心指尖,“疼不疼?”

指尖传染的轻柔干跟他口中讲的‘以后等我来弄’,这么几个字瞬间觉得眼眸酸涨得厉害,心里甚至涌起阵阵的涩意,想要反抓住他的手问他刚刚去哪儿,可也只是仅仅的瞬间,她非常不自然的把手抽了回来,也不知是要岔开话题还是想要找个理由逃走:“我,年年还在宠物店等我,就不打搅你。”

她说完就快速朝着他的反方向走,丝毫没有给季时节要解释、再心疼她手指被划伤的机会,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那季时节随她自己走了么?也不算是随了,只是没有再像之前那般会拽回她的胳膊、执意牵着她的手,而是默默地跟她隔开四五米的距离,不做声的跟在她身后,跟到她回宠物店把年年取回进小区才折回去药店买了被划伤要用的碘伏绷带,准确来讲是去药店买了个比装年年航空箱还大的药箱,配了常用的药品就又匆匆的回了小区,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把药箱放下,找出纸跟笔留了张纸条,‘咚咚咚’的敲了几声,在清楚的听见她朝门口走来的脚步声后克制住想要细看她手上的伤口有多深?是怎么被划伤的想法,转身隐在楼道的安全出入口,自己说过不再打搅她的,即便自己的最终目的是跟她复合,正面面对这段感情,可终归还是要知道分寸在哪里,有时默不作声的关心才会让她更加心软不舍。

这段不算急促的敲门声让宗凤倍感熟悉,或者讲从疾控中心出来后就能一直感觉到、看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季时节,慌乱两个字不由的明晃晃的写在她整个人身上,明明早晨还以为他走了,他们已经到了真正彻底意义上的结束,没想过他只是去了疾控中心,仔细算算,今天是他打最后一针的疫苗,还好,还好出门戴了墨镜跟口罩,没让他看出除手以外的憔悴,也没有让他知晓看见他时没有压制住的欣喜。

宗凤的手也是搭在门把手上半晌,迟迟犹豫着要不要开这扇门,因为她不知道开门后该怎么去面对他,不由把耳朵往门上贴去,许久听不见门外的脚步声才推开的门,门外没了在北京时等候的他,只有个硕大的医药箱,上面还贴着张便签,她下意识的张望四周,试图找寻着他的身影,最终无果,把医药箱拖回家中、锁上门后顺着门框缓缓的蹲下,靠在上头,看着便签纸上他留下的‘记得换药,你应承过我的,不要强撑,要照顾好自己’,甚至还看到写上被划掉的‘宗凤,我一直都在’的印子,寥寥数语,她的心就犹如针密密麻麻扎了般的难受,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可她真的很怯懦,没有办法去回应他的一直都在,也没有勇气去坦然的面对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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