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

夭夭(叁·下)

季时节原本认为她不会有什么回应,只算是自己自说自话,可她的这个嗯哼应下的声音让他心里头的失落散去,嘴角挂着笑意看向她,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许久都没有翻过页的书,心里生出了个想法,她并没有在看书,她一直在观察着自己,抓起年年的不安分的腿,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顿时,她便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不由紧了紧捧着书本的掌心,强忍着自己的僵硬,假装没看见,她怕极了他会像在房间那般的要跟她做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的事情。

季时节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从年年扯她衣服下摆的动作变成了两人挤靠在同一张平日里她坐着还算宽敞的软椅上,她的整个人也自然而然的被他圈了起来,捧书的手不由的在两人中间升起,再度升起慌乱的眼神、她的整张脸都被遮盖在书下,只是逃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炙热的怀抱瞬间消失,只留下重新回到她怀里的年年,跟他有意的碰了碰她在回笼觉后毛躁的头发后,留下了句‘我去弄饭,很快,等一等就能吃了’,跟在禾木时揉着她的肩膀或是头发讲去村里买点东西回来、很快,听得她有些鼻头发酸,那时的她也是这样,搂着那只胖狸花,乖乖的坐在吊椅上等着他回来。

很快,她的注意力又开始随着厨房里发出的声响而去变化,甚至是让年年探出小脑袋、伸长脖子去看厨房里的动静,只可惜年年并不会讲话,也不想关注经常把它从妈妈怀里拎出来的季时节,只发出了她听不懂的喵喵猫叫,像是表达刚刚没吃过瘾零嘴的不满。

  

季时节做这些饭菜尤为快,就像当初算好是在泸沽湖时在她的饭点的炒饭炒菜,早晨那小碗粥估摸早就消化差不多,这顿自然也是快速、她喜欢的口味去做,况且昨天刚胃疼去过医院打针开药,饮食不规律的坏习惯要改掉,胃也要好好的养着。

菌子炒饭散发出来的味道很香,在出锅并腊肠花生苗一同端上饭桌后,她手中的书算是彻底被放下,转而低着头去逗弄连连开始打着哈欠的年年,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般。

季时节看着宗凤逗年年的动作像极了当初在禾木时碰见的那只狸花,拿着根彩色逗猫棒在年年面前来回晃动,只是年年好像没有那只狸花那么活泼,伸着爪子假意抓了抓逗猫棒后就趴在地砖上不动弹,她看着趴下的年年,伸手扯了扯年年的小胡子,随着年年不情不愿伸懒腰的动作,她脸上的笑容才真正露出来,短暂的不去想时刻关注着的他。

其实,在禾木的日子,确实是他们能肆无忌惮的依赖、拥抱、许那些他心里认为根本就实现不了的承诺,最少对于他来讲是,只是都过去了,应承过的事情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对她的陪伴,比如,爱她。

“宗凤,吃饭了,等会儿再跟年年玩。”

她听见他叫自己过去,放下年年,略带拘束的挪动着脚步朝饭桌那边走去,在他的对面坐下,他不止是做了炒饭跟花生苗,还有她之前随口提过好吃但他从来不碰也不尝的苦瓜酿肉、讲想尝但还没来得及跟他一块吃过的辣子鸡,碗筷旁还摆着个不大不小没见过的小砂盅,砂盅里是清亮的鸽子汤,上头还几朵被炖透的羊肚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也明亮了许多,可很快又收起,客气又生疏的跟他道了声谢,双手捧着砂盅,对着里头的汤水吹了吹,小口小口的抿下,眼睛也随着食物入口渐渐弯成月牙,胃也被这盅鸽子汤热得暖暖的,没了早晨靠在沙发上时的疼痛感,鲜热的菌子炒饭也是,没有在北京那回凉透后的油腻感,只有再次品尝到的欣喜,因此她的每一口都吃得很珍惜,直至盘中的炒饭见底、砂盅也只剩下她从不吃的乳鸽肉后才再次抬头,微微靠着椅背。

季时节在很自然的拿起她放下的砂盅、夹出里头的鸽子肉放在自己盘中,快速的打扫干净剩下的菜,自然,那道苦瓜除外,放下碗筷,跟她一样靠着椅背,甚至打了个饱嗝:“这汤炖的时间还短了些、鸽子不够软烂,味道没有之前咱们在北疆喝过得好喝,明天早点洗净放在砂锅上炖着。”

明天,季时节的话让暂时满足于这熟悉的味道中拉过回神,他对要留下来的每句话都好像有种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自己,她不该再陷进去的,哪怕是有内心深处那个荒谬五天的想法,五天后终究还是会让他回厦门,离开她的生活,就像北疆结束后他们,本不该再有交集的,毕竟她们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距离,还有无法改变的相隔十八年,她比他整整大了十八岁,这一刻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该让他今天就回的,最少不能再就在自己家里,免得像上午那样差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况且当初自己回北京后不再联系他不就是想在自己漫长又无趣的日子里有段只属于她的感情回忆,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想着去厦门看看他口中好看的风景、好吃的美食,所以厦门是离别,天津又是她再次独自生活的开始,何必再要多贪心这几天,她很清楚自己跟他并不会有以后,他最开始不过是感兴趣,而喜欢跟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属于她,反反复复的相互纠缠到最后也只会心生蹉跎,不如留点遗憾,最起码回忆起来时,不管是云南还是北疆,甚至天津,都是能让她带着笑意入睡的过往。

她鼓起勇气张了张口,可让他现在就走的话却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弯弯的眉眼展平又蹙起,看向季时节的眼神充满不舍,像是看着他,看着他好像能把时间停留在这刻,不用去讲无可奈何的事情,而眼眸也在不舍中染上了层白雾。

宗凤学骑马时的执拗让季时节一度认为她很坚强,不会在别人面前展现她的软弱,毕竟二十多年前能不靠别人独立在美国念书、抚养孩子长大到成为东华的大外科主任,有的不仅仅只是坚强,更是坚韧,要不就是跟他这样对外界的人或事都是满不在乎的冷漠,就像当初对她,起的心思也不过是玩玩,追去乌鲁木齐更加不过是因为想要在她身上讨回在飞来寺时遭受到的耻辱,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就频频在自己面前红了眼,他也明白,她的不坚强都是因为自己,是被自己招惹后的动了情,又不敢再相信自己会如说的那般的好好爱她,谁让他们的开始是目的不纯,更在拥有的过程中没有好好珍惜,轻许了很多承诺。

不由的抬起手,抹去她掉下的眼泪,滚烫的眼泪像是要灼烧着他的掌心,让季时节更是心疼:“不哭了,我等会儿就买机票回厦门,再,再也不会来打搅你的生活。”他顿了顿,说话的语气明显带上了哽咽,“只是以后,以后的每年我生日可不可以跟你打通电话,听听你说话的声音,你也知道,厦门太冷清,不庆祝也就不庆祝,但不想连个真心实意的生日祝福都收不到,或者能不能在你生日时来给你送个小蛋糕,陪着吃份长寿面?我保证,保证不会再像这回一样,赖着不走,还吓着你跟年年。”

季时节主动提出要回厦门,这个是宗凤没想过的,准确来讲应该是这回还未想过,心里头顿时像是被只无形的手抓住,喘不过气,难受至极,可面上强忍着不想被他看出,轻轻点着头,也好,不管五天后的疫苗还是以后,甚至是在从前,提出离开本就是他计划以内的事情,总归会发生,现在提出也好,最少在爱意还没有消散,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还不算太丑陋。

要走,不过是季时节的以退为进,想要利用她的不舍跟善良,不然不会提厦门家里的冷清,可她的点头应下确实让他有几分生气,明明眼里都是不舍,却能执拗的拒绝,从北京到现在已经快五六回,想撬开她的脑袋里看看怎么样才能把她的执拗掰正,而现在提了又收不回口,摩挲她的面颊,喃喃细语的叮嘱,又像是想牵扯起她的心软:“宗凤,我不在你身边,以后要好好吃饭,要照顾好自己,要是胃疼难受,不要强撑、也不要自己挨着,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打个电话跟我倾诉,可以跟我讲讲你的不开心,不要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难受,哪怕不想看见我。”说罢,季时节良久也没有等到她除了眼神不舍外的挽留,带着几分生气,冲动得狠狠心的收回捧着她面颊的手,起身、离去、只剩下落锁声。

听着落锁声,她打转的眼泪像是掉了线,顺着还有他残留余温的面颊滑下,颗颗掉落在自己的掌心,整个人不由开始蜷缩成团,比昨天抱着年年靠在床上还要孤独,不过最少明年还能光明正大的跟他讲声生日快乐,而不是像今年那样,买了个不算腻味的蛋糕却煮了份并不好吃的卤面,对着手机却不能拨通他的电话,她也应承了他,陪他过来年的生日的,明年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甚至、也许,躲在屏幕后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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