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loves the sunset, when one is so sad

夭夭(肆)

季时节在出门落了锁就已经后悔了,后悔怎么自己怎么这么冲动,想要以退为进的让她为自己再次妥协,可分明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嘴硬,是有什么事情宁愿什么都自己挨着也不想去麻烦其他人的执拗,这以退为进的甜头在乌鲁木齐已经尝过了,现在再用她已然下定决心的事情来‘挽留’自己,很难,想来也是头脑发昏下做的最错误的做法,就应该直勾勾的逼着她,逼她把顾忌、压抑掰开、揉碎,然后抛在脑后。

他盯着手里头配好的钥匙看了许久,在楼道里掐灭手里最后根烟时,用略微颤抖的手将钥匙插入锁芯,微微转动着,但在最后锁芯的阻力部时止住,用力拧过锁阻,开了门,在这种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决定好像也不见得会因为自己的再次出现而改变,反而会把她倔强的性子一激再激,执拗到底,就像,就像当初在北京、在厦门,自己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她的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一时兴起成了放不下的爱,包括现在仍然是,没有给到她想要的安全感,所以她宁愿不要,不要可以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就不会患得患失,就不会在不可预知的未来紧抓着他口中的爱,最终也不知是该收拢搂在怀里还是放手。

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可真失败,明明晓得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偏生还对她频频用这招,想要利用她的心软、不舍回到从前,其实不然,现在也只能去赌她对自己的爱意会超过她的执拗,在向左还是向右的问题上他思索了良久,终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抽回钥匙,可因为颤抖不止的手没有拿稳抽回的钥匙片,‘啪嗒’的掉落在陈旧的磁砖地上,在狭长又空旷空间里回荡,然后化作阵阵的叹息声,敲打在门里蜷缩的她的心上,最终消散在令她再次感觉到恐惧、孤寂的夜晚。

锁芯转动声、拔动钥匙的声音跟钥匙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都落入宗凤紧绷的神经中,不同于昨晚,她知道开锁的是他,毕竟他的东西都还未带走,要走,也要回来取,故此并不害怕,可整个心神都不由自主的听着锁芯的转动声,心里头甚至隐隐产生了股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期待着他会进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笑着跟她讲自己回来了,像之前那般,三两步快步走来把她搂抱在怀里,满是心疼的拨去她面颊上的泪水,带着半是玩笑的强势让她不准再掉他口中的‘金豆豆’,之前就是,自己因为即将结束这段感情,没忍住半夜看着他掉眼泪,不成想把他吵醒,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晓得缘由,胡乱扯了个根本经不起细想推敲的理由搪塞他,最后在他声声‘威胁’中沉沦进他的情欲之中。

宗凤想到这,她不由胡乱的抹去面上杂乱的眼泪,只有不断涌出的泪水蓄在眼眶中,可直至钥匙掉落的清脆声将她内心深处的期待彻底消磨不见,强压着在眼眶的泪水撇过头看见阳台上开得正盛的野菊刷刷的掉下,自嘲的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要他走的是自己,想他会推门进来的也是自己,想自己怎么会这么矛盾、别扭,不过他丢了钥匙也好,这般久的所谓爱意,其实也该放下了的,只是方才他出去前讲过生日时的电话好像明年又打不得了,也不该将他从黑名单中拉出来,往后他每年的生日也都会跟今年的一模一样,有个不算太甜腻的小蛋糕,轻轻哼着他听不见的生日歌,自己的也是。


那季时节真的走了么?并没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钥匙后确实是出去了许久才回来,回来时是开了辆宗凤看见会觉得无比熟悉的越野车,那辆在北疆自家时租的越野车,他在她离开厦门时就买了回来、翻新,想着要在天津留许久,少不了要用车的时候就让人把车从厦门开过来,比如像昨天那般着急去医院,陪她回北京看斯宁、马东,再比如,他还想带着她去自驾,跟在北疆时那般,带着她去他曾经看过的风景、喜欢过的留恋,就像厦门很美,他有责任带她去了解它背后的美,自己背后的眷恋,因为他爱她。

只是季时节开车进小区宗凤家楼下时,天已经是漆黑一片,她早已经强撑着悲伤收拾好中午饭后的桌面,又如往常他从没有出现过那般的早早的反锁上门窗、吃过药蜷缩在那张他买回来小小的折叠床上,平日手里搂抱着的年年也变成了白日里他换下洗净晾干的衣物,在昏黄的灯光下拧眉,带着搅乱不舍的心绪中依靠着药物的作用下入睡,而楼底下的车跟车内的他是她在第二天上午去阳台上给年年喂猫粮、侍弄那束他带来本该生命力顽强却又开始枯萎的野菊时才看见。

这个小区半老不新,没有过高的楼栋,最高不过十六层,而她租的房子恰好在六层,站在阳台窗户边可以清楚的看见楼下地面的,起初看见,觉得有些许的眼熟,可想不过也是临时停放,人来人往的小区倒也正常,毕竟从上往下也只能看见个车顶,还是给花瓶换水、在高柜里翻找营养液企图想要延续将要枯败的野菊,看见了推开车门在烈日树荫低下抽烟的季时节,她才恍惚想起这辆眼熟的车正是在北疆的那辆,她原还没有平静下来心被搅动得更加乱,手里的营养液也撒了大半在水池里,甚至连人都下意识的蹲下,隐蔽在茂盛的野菊下,生怕被并未抬头向上看的他给发现,可身体却又跟诚实的拨开掩盖她的野菊看下去,看着他手里的烟一根根被点燃、吸尽之后掐灭扔在地上,然后带着股颓丧感朝着楼上看去,仅这么一眼,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掉,颗颗落在阳光暴晒的磁砖上,原来他没有走,原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守着自己的,可这样的自己值得让他守着吗?

其实宗凤的预感是对的,在她蹲下的瞬间,下车抽烟提神的季时节像是感应到她的眼神般朝上看去,看见低矮花盆旁她没有掩藏住的短发,嘴角不禁上扬,但很快就止住,刻意装着副颓败的模样,在烟雾缭绕下朝着阳台上她的方向看去,从北京到厦门,再到昨天,他们之间坦诚的不止谈过一两回,可再谈已然没有办法改变她已然做好的决定,那不如去做,要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才能敲碎她重新给自己搭建起来的心防,而他要做的还不能像之前那般怕打搅她在天津时的安宁生活,只敢跟她去看马东卫蓉那般远远的看她几眼,更应该让她看见、让她知道,车被送来的也是时候,能勾起她在北疆熟悉的回忆,只是烟盒灭尽,躲在花盆后的她好像又找不着,让他并不确定方才她真的看见了自己,刻意装出来的失落感从心底蔓延开。

即使他知道了宗凤是看见的,那又如何,多年下来的习惯让她把什么都掩藏在人后不背发现,尤其是会给其他人造成困扰时更加,更加不会让人发现,就像在北疆时知道他对她不过是玩玩,亦或者是有趣、‘报复’在飞来寺时把他锁在天台的事情,可她明白自己已然动了心,在挣扎中选择了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犯倔的想要用二十一天的骑马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不能放下,她做到了,可又没做到,只做到把禾木当做了结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跟他的再次出现,她好像再也放不下他了,不同意,不过是害怕自己日后会真的成了他甩不掉的包袱、让他对自己最后的爱消散,开始厌恶自己的那段过往。  

 可宗凤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心思又完全被守在楼下的季时节给带走,让她静下来的书再也看不下去,连年年拿后背蹭着她、她都没了平日里逗弄的心思,平日里能窝在沙发上半日不动弹,今日不知怎么的,开始在家里走来走去,想踏进阳台去看楼下的季时节,哪怕只是看看那辆越野车,知道他还在,尤其是天随着太阳的高挂暴晒,气温越来越高,担心他在车里会不会中暑?快到正午,叮嘱过她要准时三餐养胃,他准不准时?还有抽那么多的烟,会上瘾,对身体也不好。

最终是压抑的情感战胜了理智,只不过没有下楼去找他,也没有往阳台那头开窗看去,是躲在房间内透过没有紧闭的窗帘偷偷往下看去的,看见车仍在、车门大开,他歪歪斜斜的靠在车门上,往自己这个方向盯来,不知问的,心中是讲不出来的感觉,隐隐觉得喘不过气来,心里对自己有多了几分埋怨,埋怨自己为什么放不下,为什么当初明知道是错误的却还要陷进去,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感情,甚至是应当在发现自己是他消遣的乐趣时就应当要摆在明面讲清楚,然后离开,也不会再有现在纠缠不清,可她已经没有再没有像之前在北疆时的勇气,正如她之前所想,她害怕看似美好的回忆在她的贪恋、在她的不知分寸下被消磨殆尽,亚玲曾经讲过她很怯懦,是啊,自己真的很怯懦,什么都放心里不讲,又什么都害怕,所以想什么都一成不变,所以习惯了自我孤独。

宗凤此时脑袋里的想法正是季时节迫切想要撬开、揉碎然后再丢弃的,他的过往告诉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应该勇敢去追求、把握进自己手里,哪怕是被拒绝,不然永远都会觉得没有得到过的心里不舒服,而她是例外,是放不下、是尊重过她的选择却又在失去她的日子里发现自己愈加爱她,竟然开始克制怕搅扰的来偷偷看她,看她过得平静、安稳,心里头竟然还生出了以后永远都不再打搅她的念头,生日来看她,是情不自禁下想当做是最后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得见面,可分明,他们心里都放不下彼此,为什么还要蹉跎岁月,尤其是这两天,她的言行举止告诉他,她还在乎自己,她还爱自己,只是,只是被自己欺骗过后不敢再相信口中所承诺下的永远,只想把自己藏起,躲在人后,带着年年独自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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